专家:俄与北约因利益差异导致关系不佳很正常



    说目前俄罗斯与北约的关系处于危机状态是没有必要的。更何况,以我们的观点来看,就是“危机”这个术语本身看起来也是相对的——俄罗斯与北约的关系在苏联解体后就一直没有正常过,目前的局势只不过是这种不正常关系的又一个阶段罢了。其实,双方由于军事-政治观点和利益方面的合理差异而导致关系不正常很自然。如果我们象莫斯科的观察家那样,对俄罗斯和北约在军事方面的关系进行一下回顾,那么我们对这一点看得就更明白了。

  俄罗斯如何看待今天的北约

  北约是作为针对苏联(俄罗斯)的军事联盟建立的,它是欧洲防御俄罗斯的联盟。今天的北约尽管在欧洲和全球都取得了地缘政治上的进展,但它仍然是一个反俄罗斯的军事联盟,并把在欧洲国家(包括其新成员)进行针对俄罗斯的军事防御作为其主要任务——这正是北约这一军事联盟存在的意义。说得尖锐一些,如果地球上没有俄罗斯,那么北约在地球上也将不复存在。这一事实继续在俄罗斯对北约的观点中发挥着基础性作用。

  莫斯科方面认为,尽管北约在近十五年内进行了转型,但转型没有触及这一军事联盟的实质。毫无疑问,北约正在努力适应诸如反恐斗争、联合维和及维稳行动等现代军事活动的“新潮流”。我们不免要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北约为什么要这样做?它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想寻找新的私营军事公司,通过继续履行遏制俄罗斯这一主要使命来维持北约这个联盟的存在吗?因此,俄罗斯人没有理由不从私营军事公司完成的任务中看到北约的主要使命。

  在军事政治领域,北约反俄罗斯军事联盟的地位对其军事-政治活动的所有方面——从军事计划的制定到东扩都产生了决定性影响。北约东扩本身带有以下显而易见的目的:在欧洲巩固对西方有利的地缘政治进展;为防止俄罗斯以任何形式在东欧恢复影响创造前提;使俄罗斯的实际边界和军事潜力影响范围尽量远离西欧;将新加入北约的东欧国家的领土作为有利的战略基地,用于部署针对俄罗斯的军事力量,从而对俄罗斯领土的至关重要的几个中心区域构成实质性威胁。

  总而言之,在莫斯科看来,北约第一任秘书长劳德•伊斯梅尔于1956年所概括的北约的任务——“在欧洲看住俄罗斯”显然仍是加入这一联盟的国家的对俄基本战略方针。只不过如今“欧洲”边界被认为是推进到了斯摩棱斯克和库尔斯克。

  此外,我们还不能够忘记美国在北约中的主导作用。如果没有美国,北约就不能够存在,也不能够完成自己的主要使命。就军事方面而言,目前北约其它成员国的武装力量实际上不过是美国军事机器的后备队。由此,莫斯科将北约视为美国推进其政策的工具和华盛顿方面诸多“传动带”之一。因此,必须将俄罗斯与北约的任何一种双边关系放在俄美总体关系的总框架中进行考量。在对美关系方面,莫斯科在很大程度上形成了一致性观点,即原则上对美国而言,无论俄罗斯选择哪一种政治制度,只要它作为独立的力量中心出现,都是美国不可接受的。因此,美国的政策被视为对俄美关系的内在破坏因素,相应地,北约也就被视为美国推行反俄政策、破坏俄美关系的工具。

  由此一来,当前俄罗斯对北约的观点带有浓厚的悲观主义色彩,俄罗斯同北约的合作动机也不可能有理由充分的促进因素。

  俄罗斯与北约关系中的东欧因素

  北约接纳前华沙条约组织成员国以及波罗的海沿岸国家是造成俄罗斯与北约关系不稳定的重要因素。这些国家将俄罗斯视为传统敌人,将反俄军事联盟视为北约最重要的价值所在。与此同时,大部分东欧国家外交政策的主旨都是力图最大限度地削弱俄罗斯及其影响。此外,东欧国家的执政者都将自己“防疫警戒线”的地位视为对西方的重大保障,并将其作为自身主要的政治资源积极地加以利用。一系列的“新欧洲”国家由此认为,同俄罗斯一直保持紧张关系有助于它们得到西方更广泛的支持,因而公然奉行与俄罗斯关系尖锐化的路线。客观而言,当东欧国家采取这种方式时,它们关心的不是东欧局势的稳定,而恰恰是东欧局势的不稳定,它们执行的政策明显地证实了这一点。正因为如此,这些国家不断地在对俄关系中挑起危机,力图使俄罗斯与西欧的所有合作陷于瘫痪。举例来说,对波兰而言,部署在其境内的美国导弹防御系统的主要价值在于其会破坏北约与俄罗斯的关系是显而易见的,在波兰领导人看来,俄罗斯与北约关系不稳定会急剧提升波兰在美国眼中作为盟国的价值。不妨说得更坦率些,如果美国人提出要在波兰境内部署瞄准俄罗斯的带有核弹头的导弹,那么波兰执政者对此会比在其境内部署反导弹防御系统更热衷。

  由此可见,北约东扩客观上导致了北约内部反俄倾向的加强,来自北约东欧新成员的持续压力使得北约不可能忘记自身最初的反俄使命。莫斯科方面对这一点看得尤其清楚。因此,假如北约中的主要西方国家想在北约伙伴关系的框架内改善同俄罗斯的关系,那么它们就不得不总是在俄罗斯和新的东欧盟国间进行选择。毫无疑问,这是影响北约同俄罗斯有效进行对话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乌克兰和格鲁吉亚

  将乌克兰和格鲁吉亚拉入北约会在更大程度上恶化北约与俄罗斯的关系。在这里,我们对发生在南奥塞梯和格鲁吉亚的八月事件对俄罗斯和西方关系的影响就不做详细论述了。我们只想指出一个在西方很少讨论和很少提及但却发挥着相当作用的因素——西方在此次冲突的反俄表现以及西方国家为反俄行动(包括直接和公然向维和区及维和部队发动进攻,造成俄罗斯维和士兵和俄罗斯公民的死亡)提供支持和辩护,招致俄罗斯社会舆论的反感。实际上,西方完全否定了俄罗斯基本的自卫权利,这使俄罗斯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印象,无论政治倾向如何,俄罗斯社会各界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其结果是俄罗斯国内爆发了一定程度的反西方情绪,对与西方政治军事合作,尤其是与美国政治军事合作的敌视情绪大规模增长。许多人都低估了这种情绪的爆发对俄罗斯未来外交政策的影响。

  不应该忘记,西方国家在安全领域进行相互合作的基础是(包括在北约框架内的合作)在这一领域利益的一致性。北约成员国基于成员国对安全问题态度相对一致通过解决关于防御问题的决议。格鲁吉亚的冲突表明,俄罗斯与北约国家在安全问题上完全没有利益共同点。最重要的是,它向俄罗斯社会舆论表明,俄罗斯不能委托西方国家解决自己国家安全中的问题,哪怕是一个局部的问题。这一事实使俄罗斯与西方在防御领域的任何重大接近都宣告无效。

  我们同样也不准备详细讨论乌克兰可能加入北约的问题。显然,这个问题在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中就是一枚核炸弹。企图将乌克兰拉进北约的企图将引发全欧洲范围内大规模的军事和政治危机。与这场危机相比,格鲁吉亚事件只能算是小插曲。此外,如果乌克兰加入北约,由于居民文化价值观的差异和克里米亚半岛强烈的亲俄情绪,国内必将发生严重的内政危机。俄罗斯对乌克兰国内的内政危机不可能坐视不管。另一方面,西方低估了乌克兰问题对俄罗斯的重要性,对乌克兰是近期西方与俄罗斯关系中的重大不稳定因素这一点理解不够。认为俄罗斯最终会“吞下”乌克兰加入北约这一苦果的幻觉会使事态向着灾难化的方向发展。我在这里想提醒大家的是,西方许多人在八月事件之前都没有料到,俄罗斯敢于发动对格鲁吉亚的军事干涉。

  俄罗斯与北约的利益共同点

  毫无疑问,俄罗斯与北约在军事接触中存在一些利益共同点。这些共同点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在国际反恐和打击海盗的斗争开展合作;在稳定阿富汗局势的过程中开展合作;采取互信措施,包括名义上依然存在的《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的框架内采取互信措施。

  但对以上诸点的重要性不宜估计过高。直到目前为止,就俄罗斯与北约现实合作程度而言,恐怖主义威胁只具有形式上的意义。更何况,对俄罗斯而言,在这一领域的主要威胁来自北高加索地区伊斯兰极端主义分子的行动。坦率地说,美国和其它西方国家并不十分关心俄罗斯是否能够在这场斗争上取得全胜。恰恰相反,俄罗斯在车臣取得出乎西方意料的胜利让西方觉得十分沮丧,西方更希望北高加索的形势持续继续不稳定,从而使克里米亚问题扩大化。

  美国和北约比俄罗斯更关心阿富汗的稳定,对于俄罗斯而言,阿富汗处于其政治利益的边缘区域。坦率地讲,西方联盟在阿富汗的全胜在多大程度上符合俄罗斯的利益还值得讨论。

  俄罗斯军事-政治界普遍认为,《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很快会走向终结,北约国家单纯将《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视为削弱俄罗斯军事机器并控制俄罗斯的单方面手段,其实,西方对安全利益的现实平衡和包罗万象的常规武器领域的协议并不感兴趣。长期以来,北约国家对俄罗斯在《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转型方面最合理愿望(限制侧翼、对北约新成员国的军备进行登记等等)的忽视就证明了这一点。可以理解,西方希望在常规武器领域保留自己的行动自由并最大程度地限制俄罗斯的行动自由,但这种立场不可避免地破坏了《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并此发危机。西方国家应当自己回答,它们自己怎么看待《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在对俄关系中的作用,是象《凡尔赛条约》或者象《洛迦诺公约》那样吗?如果真是象《凡尔赛条约》那样,那么北约希望如何保持自己的有利地位?

  与西方关系影响下的俄罗斯军事建设

  为了更清楚地理解对北约和俄罗斯军事关系的评价,应简要论述一下俄罗斯军事建设和规划的现状。

  尽管通过了各式各样的军事学说和理论,但俄罗斯的军事建设仍然象过去一样,在很大程度上带有相互矛盾和自发的性质。这主要是因为,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联邦仍在经历国家和民族自觉的危机。俄罗斯民族和俄罗斯的政治精英在确定新俄罗斯的国家任务、文化价值和政治倾向上,意见还没有达成足够的一致。因而,在俄罗斯的国家建设中新旧体系交织,保留旧有价值体系和广泛现代化的愿望都有,亲西方的情绪和反西方的情绪共存。这样就不可能明确定义俄罗斯武装力量的任务、所面临威胁的性质和程度以及潜在敌人的范围。这种定义是逐步开展的,随机确定,在很大程度上是以自发方式进行的,常常受到当前威胁、冲击及对其反应的影响,往往是作为对具体挑战、威胁和外部世界行动的反应。这种局势也影响着俄罗斯的外交、国防政策以及俄罗斯的战略规划。

  与此同时,近年来这方面的进程也出现了稳定的迹象。俄罗斯国内在国家建设的目的和任务上开始自发地形成一致。目前的主要看法是,大多数俄罗斯民众及精英希望看到俄罗斯以伟大的强国的形象出现,能够成为世界的力量中心之一,有独立的外交和防务政策,不作美国的附庸国,也不加入欧洲联盟。甚至可以用“伟大的强国俄罗斯实现经济、政治、军事、领土(如果有可能,在前苏联领土范围内)复兴”的公式来概括正在形成的一致。没有必要说,国家政策的这些目标与美国、北约和欧洲国家的政策完全相反。美国、北约和欧洲国家关心的事情恰恰相反,是在经济、政治和军事方面最大程度地削弱俄罗斯,最不希望看到“俄罗斯帝国的复兴”。俄罗斯民众对俄罗斯和俄罗斯未来的憧憬与西方有着深刻的矛盾和冲突,对这一点的广泛理解正是当前俄罗斯社会反西方情绪产生的主要原因。美国和西方更多地被俄罗斯国内视为国家复兴和现代化道路上的外部障碍,由此美国及其盟国(首先是北约盟国)也更多地被俄罗斯视为敌人。

  尽管在西方普遍流行这样一种观点,即目前俄罗斯国内这种思潮的发展是由普京的政治体制有意安排的,但如果到俄罗斯去看看,就会发现,显然,普京的政治体制更多地带有机会主义的色彩,是它在跟随这种社会思潮,而不是在引导这种社会思潮。

  在这一过程中,俄罗斯也不能忽略自己与西方国家的广泛联系,俄罗斯与西方在更多的时候并不是处于意识形态冲突之中。与西方国家一样,俄罗斯也遇到了恐怖主义和分离主义的挑战。俄罗斯正研究将前苏联的空间作为自己的势力范围,逐步恢复在前苏联空间实施“伪帝国主义政策”,在此过程中俄罗斯关心的是不让来自前苏联共和国领土的威胁影响自身安全。

  上述因素交织在一起使俄罗斯不得不进行多方位的军事建设,从而应对来自广泛领域的威胁,做好应对可能发生的各类冲突——从前苏联共和国境内的暴乱、对其的武装干涉到与北约可能发生的大规模传统陆地战争以及与美国之间可能爆发的全球性核战争。毫无疑问,如此之多的方向给俄罗斯武装力量发展和国防规划带来了很大的问题,特别是在资源持续缺乏的情况下要顾及俄罗斯广褒的领土面积和延绵不断的边界长度。

  在这些情况下,当前俄罗斯的领导层在军事建设中定位于通过保持和发展强大的战略核力量的方式避免与西方的军事对抗,在常规力量建设方面,仅将武装力量的任务局限于参与诸如不久前发生在格鲁吉亚的地区性武装冲突。俄罗斯国防部长阿纳托里•谢尔久科夫不久前开始了军事改革的新阶段,军事改革将使俄罗斯传统武装力量进行彻底转型,俄罗斯武装力量将完全脱离前苏联大规模动员部队的模式,转型为机动性强、结构紧凑、能够参与有限冲突的武装力量。在此过程中,将再次对传统的武装力量进行削减。俄罗斯武装力量建设明显表明,俄罗斯不想与北约发生军事冲突,原则上俄罗斯没有给自己布置用军队集团对欧洲国家构成威胁的任务,未来俄罗斯也不会有这样的军队集团。这样一来,俄罗斯对北约成员国的军事威胁实际上不复存在。较之政治讲话和宣言,这对于西方来说是一个更为客观、更为清晰的信号。

  与北约合作的可能性及限度

  今天,发球权实际上不在俄罗斯手里,而是在西方国家一边。俄罗斯对北约并无特别的好感,但也不准备与北约对抗。俄罗斯在美国和北约的关系中根本没有什么负面目的。直到目前为止,俄罗斯的外交和国防政策也不是进攻性的,它更多地具有防御性,着眼于对外界刺激——对格鲁吉亚的侵略、导弹防御系统的部署和北约东扩等的反应。简而言之,那就是:俄罗斯不希望被“打扰”,不希望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希望自己的影响范围得到尊重。

  另一方面,美国和北约在对俄罗斯的问题上,依旧在以下三种立场之间摇摆:遏制俄罗斯;积极对俄罗斯施加压力并向后苏联空间扩张;促进合作。

  北约内部不同的国家集团优先采取哪种立场都有不同的倾向。显然,就整体而言,北约,首先是美国也在担心,如果不遏制俄罗斯,不对俄罗斯施压俄罗斯可能会再次强大起来,俄罗斯会把自己的势力范围联合起来,将莫斯科变成现实的世界力量新中心。但另一方面,北约又希望同莫斯科方面发展合作以使俄罗斯融入西方体制,削弱其推行独立自主外交和国防政策的愿望。由于诸多显而易见的原因,西方难以从上述战略中作出一个明确选择。

  结果,无论俄罗斯还是北约,在相互关系方面都在遵循在目标上自相矛盾的政策,这些政策使双边关系很大程度上受制于主观因素和具体情况。因此,在俄罗斯与北约的双边关系中,已经习以为常的“俄罗斯跃升”还将继续。就近期来看,使俄罗斯和北约在政治方面能够有效接近,而不是仅停留在口头接近的客观因素并不存在。由于不存在政治接近的前景,开展广泛军事联系的前景就变得十分暗淡。

  作者:鲁斯兰•普霍夫

  编译:知远/剑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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